养蜂镇

　　七月的天气，越来越炎热。映晴上午睡觉，下午就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乘凉，然后就是长时间的静思。同越和佳慧都去市场卖菜去了，她一个人呆在家里实在无聊，看电视又没心情。

　　看着身上肥大的连衣裙，她有些想笑笑不出的感觉。佳慧怕她穿紧身的衣服不舒服，硬是给买了这么一套宽松胖大的韩版夏装。也难得她那么细心，她不好博她的心意，今天一大早就穿了起来，这么一穿上还真有点孕妇的样子。

　　两个星期没有上班了，她都变懒了，开始不留恋上班的感觉了。这样下去，估计以后生了孩子都不想继续工作了。唉，她叹口气，眼神迷茫地望向院子门口。

　　一声车响，她定神朝外望。这时候，从外面走进来三个人，两个公安扶着一位白发苍苍的瘦老头走进来。映晴急忙迎上来，她仔细瞅了瞅被公安架着的老人，虽然十年没有见过，但是她还认得这位已经苍老的如朽木的老人就是自己的姑父翁宝祥。

　　“这是翁宝祥的家吗？”一位公安板着脸问。

　　“是，我是他侄女。”映晴回答。翁宝祥抬起混浊的双眼瞅着映晴，点点头。

　　“翁宝祥被查出肺癌晚期，已经通过保外就医，可以在家里治疗。”民警公事公办的模样。

　　映晴伤心地望了望翁宝祥，扶着姑父，把翁宝祥扶进屋内后，两名公安没有久留，临走时让他们尽快送人去医院。映晴点头，送两名公安走后，急忙回屋给同越打了电话，然后给翁宝祥倒了杯水。

　　“姑父，您怎么会……”映晴泪如雨下，多好的人哪！

　　“你是映晴，我一眼就认出你了。”翁宝祥声音沙哑，有气无力地说完，摸了摸身上的口袋，从里面没有掏出任何东西。

　　“明天让同旭去把我的东西领出来。”他说完，慢慢站起身，由映晴扶着，开始环视家里的一切，苍老的脸上堆满了悲喜交加，混浊的眼里是久别相见的激动。十年了，这个家十年还是老样子，多的只是破旧衰败。

　　映晴扶翁宝祥坐下后，拿起手机给同越拨了电话。不一会儿，同越和佳慧匆匆赶回来。一进门，同越紧走几步，差点摔倒，直奔到堂屋，扑通就跪在了翁宝祥的跟前，失声痛苦地喊了声：“爸——”

　　翁宝祥端详着儿子，脸上的喜悦还没来得及散开，就被同越手里的拐杖给打散了，他望着这拐杖，问：“小越，你的腿怎么了？”

　　“我的腿十年前让车撞了。”同越抹干眼泪，佳慧扶着他起来。

　　“为啥不手术？”翁宝祥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，痛苦地纠结在一起。

　　“当时……”当时有太多无法手术的事情，还是不说了。同越笑了笑：“爸，过去了就算了。对了，您这是提前释放？”

　　“不是，是姑父得了病，保外就医。”映晴替他回答。

　　“得病？爸您身体不舒服？”同越慌张地望着瘦弱的老爸，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。

　　“没事，没事。”翁宝祥不想大家担心。

　　“是癌。”映晴直言相告。翁宝祥苦笑着抬头看了映晴一眼，大概觉得这孩子嘴快，但也没有不悦。

　　同越听完大惊失色，接着放声大哭。

　　“没事。”翁宝祥瞅了瞅他身边的佳慧问：“这个是……”

　　“爸，我是小越的女朋友，您回来就好了，可以给我们主持婚礼，我就是同越的妻子，您的媳妇。”佳慧又是欢喜又是悲痛地回答。

　　“好好好，转眼都成大人了。同旭呢？”他巡视了一下四周，问大家。

　　“我哥在东城上班，我打电话让他回来。”同越制止悲伤，去屋外给同旭打电话。

　　“同越的腿是咋回事呀？”他问映晴，在他坐牢之前，两个孩子放在龙家，映晴应该很清楚。

　　“同旭和同越去关家求情，在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。本来也可以动手术，不知道为什么于亿阳就是不肯为小越做手术，之后就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。”映晴没有太多表述奶奶参与的事情，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不想扩大仇恨面积。

　　“唉。”翁宝祥深深叹口气，这口气足以说明他太了解其中的隐情了。

　　“爸，您饿了吧！我去跟你们做饭。”佳慧满脸笑意。

　　“我帮你。”映晴要帮忙被佳慧拦住：“不行，你现在是关键时刻要静养，不能动了胎气。”

　　“映晴不舒服？”翁宝祥瞄了瞄映晴还不算太鼓的肚子，明了什么原因。“在农家养胎也很好。”

　　“就是，映晴的想法真是好，要是大哥……”佳慧差点就说出来，映晴拉了她一眼，她才急忙转移话题：“爸，您喜欢吃什么？”

　　“家常便饭。”牢饭吃了十年，太想吃家里的饭菜了，尤其是龙可卿做的美味小吃，想起来还能历历在目。

　　“我这就去做。映晴姐，你陪爸说话。”佳慧跑出堂屋，去厨房做饭。映晴坐在翁宝祥旁边，端正地握着双手。他要是知道自己肚子里怀的是小旭的孩子会怎么反应？

　　“映晴，孩子的爸是干什么的？”翁宝祥作为长辈关怀地询问。

　　“他是……工薪族。”她含糊其词，不敢直视姑父的双眼。

　　“好哇，有工作好。”

　　刚吃过午饭，翁同旭就赶了回来，进门就拉着翁宝祥说要住院。

　　“你这一进门，话还没说就去医院，爸不想去。”翁宝祥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，去医院也只是浪费。

　　“爸，您听话，也许会有转机。”翁同旭焦虑地规劝。

　　翁宝祥突然咳了起来，几乎咳出肺。好不容易止住了咳，他虚弱地对大家说：“你们看，我就是偶尔咳那么几声，没事。”

　　“爸，您能不能不固执了！”翁同旭跪下来苦苦恳求。“这十年，我们没有妈妈在身边，也没有爸爸陪伴，我和同越最大的心愿就是我们一家能够团圆。不管您病的有多严重，我们也要尽我们最大的努力帮你治疗。”

　　同越也跟着规劝：“爸，您就听哥的话吧。您难道就不想多看看我们吗？我们还没有找到妈，您难道不想等等妈，等着我们一家团圆吗？”

　　“是呀，姑父，有病治疗就有希望，如果不治疗一点希望都没有。”映晴也开口说。

　　“对对，爸。您看，我和小越结婚要您主持，大哥结婚也要您主持，您说您要是不好好的，我们的婚礼岂不是永远都办不成了。”佳慧故意这样说。

　　翁宝祥看着这么一群有孝心的孩子，热泪盈眶，点点头答应去医院治病。

　　“去东城最好的医院。”翁同旭觉得这样他可以好好照顾父亲。

　　“嗯，我赞成。”同越表示同意。

　　“好，明天走成吗？我想好好看看这个家，好好在这里待一晚上，说不定我以后就没有机会再看这栋老房子了。”翁宝祥凄凉地说完，大家纷纷落泪。

　　翁宝祥在自己的卧室里静静地坐着，浏览着卧室内的一切，泪眼纷纷。曾经的温馨刺痛着这颗体弱多病的身体，一家欢乐的场景撕扯他健康的大脑，他不由得哭出声来。从老式衣柜里翻找出当年的结婚证，摩挲着照片上端庄秀丽的女人，更是肝肠寸断。

　　“可卿，你真的就这么狠心不要我和孩子了吗？”他抱着照片，老泪横流。悄悄站在门口的兄弟俩跟着悲伤。

　　“大哥，你去看看映晴姐吧。”佳慧通情达理地拉了拉正在伤心的同旭。翁同旭点点头，走进西屋。

　　映晴铺好床铺，起身找佳慧，却看见同旭走了进来。她把风扇关小一点，坐在床边，没有吭声。

　　“心情怎么样？”翁同旭站在她对面，温柔地问。

　　“还好，农家空气好。”她低着头回答。

　　“那就多住几天。”他口是心非地说。

　　“不行，我得回去。姑父住院的话需要人照顾，我可以照顾他，还有就是我想帮你们找到姑姑。”映晴善良地说。

　　“我妈就在龙家。”翁同旭坐到她身边，侧脸望着她姣好的面容，说：“我见到你妈时，她告诉我的，只是她没有说出具体的位置。”

　　“我回去问问我妈。”她尽量帮他。

　　“谢谢你映晴。”他伸手去抱她，她躲开。他放下手，一脸愧疚。

　　“不早了，去睡吧。”明天还有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。翁同旭点点头，起身走到门口，转身看见映晴用手抚摸自己的微微隆起的肚子，然后独自微笑，很是幸福。他返身靠近映晴，吓了她一跳。

　　“映晴，你是不是？”他注意到了她身体的变化，他怎么能这么大意没有看清楚她身上穿的宽大的韩服。他真是粗心大意！

　　“没有，你别瞎想。”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不想他分担这种幸福。

　　他一把将她揽在怀里，深深自责：“你在怪我没有注意到你的变化是吗？还是怪我把你丢在这里不闻不问？”

　　“没有，小旭。太热了，你放开我。”他都挤到她的肚子了，他急忙送手，她赶紧退后一步，用手小心地抚摸肚子。

　　“映晴，”他拉起她的手，放到自己脸上，轻柔地抚摸，“我太不负责任了！”

　　“不是，姑父刚回来，你别给他添堵。”他们之间的事情还是不要说的好，免得大家会分心。

　　“不会，我爸高兴还来不及呢。”他坚信老爸不可能会这么传统。

　　“不行，你不能让他雪上加霜。我不许你说！”她嘟着嘴不想这事太早公开。

　　“好，我不说。”他听她的。温情地托起她的脸，这张脸比起先前更加圆润，娇美，他满怀渴望地请求：“让我亲亲可以吗？”

　　映晴瞪了他一眼，推着他朝外走：“你真是小孩子，我不许。”她知道同越和佳慧还在堂屋内，听见多不好。

　　翁同旭止住脚步，将她紧紧拦住，不顾她的反抗，盖上她娇美的嘴巴，温柔的亲吻。映晴，这个吻是对你一百个道歉呀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