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出嫁
作者:浅。。
发布时间:2017-12-08 01:37:48
字数:3969
所谓棋子,有朝一日,也会变成弃子。
是的,在这个世界上,所有的人,只讲究物尽其用,用最有限的资源,为自己谋得得大的利益,却没有人,还会留着无用的棋子还摆在那里,甚至是自毁前程。
更何况,沫儿是谁啊?她可是这身体本尊的贴身大丫头,几乎和这个正主儿一起长大。所以,这个正主儿所有的大事小事,她是无一不知。除此之外,她一定还知道许许多多不为外人道的内幕。这些,相信即便苏暖雪不提醒,沫自己都知道,若是有什么差错,苏御史是否会留她在这个世上……
想到这里,沫儿不禁打了个寒颤——关于小姐的那么多不为人知的内幕……甚至是苏御史府里的龌龊事……不管是哪一件,只要说出去,她死一百次,都不够!
想到这里,沫儿忽然之间,就汗水湿了衣背。
不知想到什么,她忽然抬起了头,用坚定之极的口气,望着苏暖,咬紧牙关说道:“沫儿以后,都会听小姐您的话,不管小姐叫沫儿做什么……沫儿都一定会万死不辞的!”
这是宣誓,这也是誓言,更是沫儿为了自保,才不得不在这个时间,所表现出来的忠诚。
苏暖雪望着沫儿,不说话,也不笑。她望着沫儿积蓄的勇气在眼底闪烁,最后,再一点一点地散去……
沫儿的勇气,就在这种无形的压力之下,一寸一寸地毁灭,她忽然不确定起来,以自己先前对这个小姐的语气,以及态度,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姐,是不是戒意了?记仇了?她恨上自己了?又或者说,她可是不相信自己么?抑或是,她只是警告,而根本就无意愿意帮自己?
沫儿的希望,就在苏暖雪这种无声的注视之下,慢慢地变成懦弱。
她白着脸,望着苏暖雪,原本利落的语气,也变得结巴起来:“那个……小姐,我……”沫儿儿急切地想要解释,可话到嘴边,却什么都说不出来……她扁了扁小嘴,望着苏暖雪,一时之间,不知道说什么才好……
可是小姐觉得自己的态度不够么?小沫心里一急,就想要跪倒在地。她都想好了,横竖,她和苏暖苏,都是一条蝇上的蚂蚱了,她就是跪下来求苏暖雪,也要让苏暖雪收了自己……
望着沫儿这样的眼神,苏暖雪忽然微笑起来。她上前,一把拉住沫儿正欲下跪的身体,真诚地笑了起来:“沫儿,我这里,不兴这个……”
“因为,我并不是你的小姐,也不是你的主子……”
看到沫儿又再白了眼,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,苏暖雪这才微微笑了,她的笑,没有敷衍,也没有鄙夷,就好象春天的风远远地拂来,温暖且明丽,她望着变色的沫儿,慢慢开口:“但是,小沫,从今天起,我会当你是我的亲人……在这个世界上,唯一的亲人。”
是地,在苏暖雪的心里,没有主子,也没有下人,有的,只是同伴,只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……而她,孤身一人,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,从此,拥有了第一个“姐妹”……
是的,人常说,同病相怜,同命相怜。她苏暖雪和沫儿,都是苦命之人。既然,大家有親相同的目标,又有着相同的遭遇,那么,在苏暖雪的心里,就应当惺惺相惜……
万万没有想到,苏暖雪会说出这样的话。小沫整个人,都变得呆若木鸡。
她望着苏暖雪一脸温暖而真诚的笑意,眼泪,忽然成串地流了下来……
得姐妹如此,她有何求?
“小姐啊……”
沫儿忽然感动起来。
她哽咽着,眼神成串地往下掉。她伸手去抹,可是,这眼泪却越来越多,越抹越多,不多时,她就变成了个大花脸。
她哭着,又笑着,最后,分不濔究竟是在哭,还是在笑了。
沫儿望着酷似主子的苏暖雪,抽着鼻子,好不容易,才将模糊了视线的眼泪,全部都抹干了。她望着苏暖雪,再一次,诚心诚意地跪了下去,用力地磕了三个响着。发誓道:“沫儿这辈子,只听小姐您的话。”
雪暖雪望着小沫,一向清亮的眸子里,闪过微弱的厉光——她伸出手去,扶起小沫,一边替她抹去脸上的泪水,一边嗔怪道:“怎么,还叫小姐……”
是啊,说好了,是姐妹,不是主仆呵,可小沫这个傻丫头,却还是分不清状况啊……
“是……姐姐……”
小沫又是哭,又是笑的,自己都觉得自己,好象疯了一般,可是,无可否认的是,今日,是小沫长到了十几岁以来,最最开心的一天……
她找到了好的归宿。她拥有了一个姐姐,从此之后,在这个世界上,她不再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了。
小沫握紧了苏暖雪的手,又是点头,又是摇头:“不行,我还是叫你小姐吧……这御史府里,耳目众多,若是让人听到了,可真麻烦大了……”
小沫望着苏暖似笑非笑的脸,又红着脸,补充道:“只不过,在我的心里,你就是姐姐,而且,是唯一的……”
……
东南形胜,三吴都会,宁都自古繁华。
烟柳画桥,风帘翠幕,参差十万人家。
云树绕堤沙,怒涛卷霜雪,天堑无涯。
市列珠玑,户盈罗绮,竞豪奢。
重湖叠巘清嘉,有三秋桂子,十里荷花。
羌管弄晴,菱歌泛夜,嬉嬉钓叟莲娃。千骑拥高牙。
乘醉听萧鼓,吟赏烟霞。异日图将好景,归去凤池夸。
这首诗所说的,就是列国的京城宁都。
宁都,是列国最繁华的城池。这里,高楼栉次鳞比,长街纵横,铺满青石板的路面,朝着四面八方,无限量地延伸。往前,再往前去,就到了京城之中最繁华的宁城大道。
那里,商铺如林,一到开市的时间,更是车如流水马如龙。
这天,一大早的,就锣鼓喧天,彩绸飞舞。远朝远处看去,只见那十里红妆一路铺陈。八抬的红色大轿,在金色阳光下折射着层层光彩,祥和瑞气映透半边天。
宁城大道,也是有名的十里长街,今日,这里人流如潮。大家都在低声议论着,这桩跨国联姻的婚事!
锣鼓声齐齐,来了,来了……所有人围观的人,不约而同地踮起脚尖,翘首望向同一个方向。
然而,只有乐鼓喧天,那一顶引人无限遐想的红轿,仍在视线不可及的远方。
皇皇灵眷,穆穆圣心。
越国的八皇子越殒天,远娶列国的苏御史之女,锦州赫赫有名的才女、美女苏暖雪为第十三房侧妃。不但为越国人长了气,更为越国人长了脸。
怎么着啊,这就叫强权压人啊,才女如何?美女如何?国力不如人,还不得乖乖的来当人家的侧妃?
越历宁帝二十三年九月十八。
宜:会友、出行、嫁娶、移徙……
忌:安床取鱼
是日命实禄:巳命互禄、庚命进禄。
胎神方位:房床炉、房内中。
……
大红花轿之内,嫣红色的一片。大红的盖头下,传来一声轻哼,那个新娘子终于坐不住了。
她玉手纤纤用力一挥。那张写着的“宜、忌”的锦帛,就落到了轿子的一边,她伸出一脚踩去,嘟囔着:
“宜你个头,封建鬼!”
十里长街,人鼎沸腾。那可是外面的热闹,这个坐在轿里的新娘子,可一样的,沾不到半分的喜气!
眼珠转了转,本来危襟正坐的新娘子,忽地将坠满流苏的,鸳鸯戏水红绫一拉。再往身侧的丫头沫儿怀里一扔,人“呼”的一声,跟着站起身来。
长长的流苏抚过她满头珠翠,露出一张绝美的芙蓉脸,轻红敷粉,胭脂点翠。肤若白玉,双眸流光溢彩。
正在这时,各种议论纷传了进来,随着轿子慢慢走近,那声音,渐渐由最初的窃窃私语,变成了肆无忌惮的议论。
“哎呀,嫁于八皇子这样的天之贵胄,这个苏小姐,也算是从此攀上枝头变凤凰,那可是举家的荣耀啊……”
“是啊,是啊,早就听说列国苏御史的大小姐苏暖雪,可谓是才貌双全——也唯有这样的女子,才能和我们的八皇子殿下相得益彰罢!”
“可是,这人远嫁而来,但听说,是十三房侧妃啊,这十三房……”
……
话说到这里,忽然顿住了。很显然,是被有眼色的人给止住了。
要知道,穷不与富斗,民不与官斗。
不论,是这位不知道未来悲喜的苏小姐,还是他们国的王之贵胄的八皇子,都非街头巷尾、茶余饭后的闲话风月。
那可是,动不动就掉头的主儿啊!
……
八抬大轿穿街过市,风光无限。
围观者的眼里,流露出各种复杂神情。
羡慕、同情、鄙夷、叹息……
要知道,当今宁帝,有子无数,幸存三个。再加数年来未立太子。世人便诸多猜测,但归根结底,目前王储呼声最高的,要数八皇子越殒天了。
越殒天的母亲,是当今后宫之中,一手遮天的丽妃。有她的庇护,更为列殒天添了不少的资本。再加上越殒天本人亦是不凡。不但天资聪颖,小小年纪就崭露头角,俨然为众皇子之首。再加上有母如丽妃,是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。
然而,论其为人,世人却褒贬不一。
有人说,他风姿俊逸,潇洒倜傥。身为天之贵胄,却平易近人。
有人说,他心狠手辣,阴毒森冷,排除异己、残害兄弟向来无所不用其极。
有人说,他早身患隐疾,每日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,所以生杀予夺,毫不留情。
有人说,早在三年前,他曾挥师南疆,叱咤凌厉,踏千人尸,斩万人颅,血流成河……
有人说……
世人之说,多是捕风捉影。但若真无风和影,世人,又从何说起?
虽说,以上多为市井传言。但梵清从来深居简出,为人相当低调。平凡人家,自然无缘得见其庐山真面目。
但众所周知,他不但妻妾成群、且长年眠花宿柳。红颜知己无数。而今,他百花齐放的后花园里又添新翠一枝。就算得三千宠爱于一身,又能几何?
更何况,越、列两国形势紧张,这个可怜的小女子,且又才负盛名,的女子来说,是福,抑或是祸?
这些,世人不得而知。
红轿逶迤,唢呐阵阵,那顶红轿穿街而过。正逐步淡出围观者的视线。向西大街那座最华丽,却长年大门紧闭的府第移去。于世人来说,这一场可望到尽头的婚礼,只余下几许叹息。
没有人看到,远处的远处,目力不可及的飞檐兽角之上,一袭红衣静静伫足。
他带着一顶银色的面具。如水的红衣,在秋日的长空下迎风飞舞。远远望去,宛如漠漠荒原之上开得最盛的鸢尾,烈艳之中,充满着黯然神伤的味道。
那是列国的三皇子列清扬。心上人远嫁,他痛不欲生,于是,远来他国,送心上人最后一程。
看到那顶红轿渐行渐远,男子微微苦笑,仿佛抑制不住,一口鲜血喷薄而出。
他轻轻咳着,蹙眉捧心。几不可闻的叹息之后,蝶翼般的睫毛垂下,掩住了眸中的伤。
围观的人群,如潮水浪波一般,无声无息地散开、退去。空荡荡的西大街,只有零丁的落叶,在戚戚的冷风里,辗转飘零。
红衣男子慢慢地对着虚空伸手,想要挽留什么。
然而,风从旷野吹来,拂过他苍白得几近透明的指尖,除却那一缕温凉穿指而过,他的手中,依然一无所有。
一生倥偬,却一无所有。
长空无垠,千帆过。
天际湛蓝如海,烈烈红衣如血。有孤雁哀鸣着掠过枝端,红衣男子蓦然抬头,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愫,思念、寂寞和伤……
他一寸一寸地抚在心口,低低唤了声:“雪儿……”